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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9、第 49 章(1 / 2)


夕阳西斜,从阳台照进整个屋子,金灿灿的一片,盛夏跑回家就锁了门,坐在阳台一动不动,他沐浴在没有多少热度的阳光里,努力汲取一点暖意,视线钉在楼下,尤远没走,仰着头,一直看着盛夏家的方向。

情绪并没有因为主动切断了与外界的联系,狠狠推开尤远而?平复下来,相反,无声的环境加重了盛夏的恐惧,让所有负面情绪冒了头,他也没想过自己会失态,会当着尤远的面做出这么荒唐的行为,可他控制不住自己。

那一瞬间所有话语不论好坏都是冲击,精神本来就紧绷,让他一丝一毫都听不进去,可他又能做什么呢?沟通?现实放在眼前,沟通解决不了任何问题。父母不接受,经济条件不允许,外婆已经瘫痪了,他可以谈恋爱,可是看不到两个人的未来。假如尤远是个不知疾苦的大少爷,自私一点,神经再大条一些,这些都好解决,只需要把问题甩到他面前,让他走就好,可尤远不是。

他会想尽一切办法?配合盛夏,拉着盛夏往前走,家里有困难他会伸手,盛夏如果努力达不到预期,尤远甚至甘愿自己妥协,周胜男让盛夏明白了什么叫事与愿违,漫漫人生路,还有很多的事与愿违,一次两次尤远妥协了,三次四次,他还要付出多少代价?

冷不丁的,在自己家的阳台,盛夏却和死去多年的尤康共情了,那些日记里的无奈和?绝望哪一条不是对冰冷现实的挣扎,是爱而不能得的不甘心,尤康尚且因为血缘关系停在求而?不得的门外面,盛夏觉得自己更糟糕,他拥有过,是自己要丢掉的。说不清他和?尤康谁更可怜或者可恶,起码两个人都是输家。

阳光一点点消失,盛夏坐在阳台困极累极,睡了过去,被夜风吹醒时胳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天已经黑透了。

楼下,尤远还在那,一盏昏黄的路灯,把他高挑的影子拉得很长,他又灭掉一根烟,拧开水喝了一口,时不时看一下手机,再?看看盛夏家的阳台。

盛夏有些冷,越看越冷,脑门顶着玻璃,观察着尤远每一个动作。手机终于震动起来,魏晓楠打来了一个电话,盛夏没接,他现在彻底接不了电话了只能挂掉,随后收到了短信。

魏晓楠:我和?方淮去给尤远送饭,怎么敲门都不开,电话打了也不接,怕他喝多了在家出事,差点报警,物业说他大中午就出门了,也不知道人在哪,你知道他常去的地方吗?

盛夏吸了吸鼻子,回过去:在我家楼下。

魏晓楠:???

魏晓楠:烟城?

盛夏:嗯。

魏晓楠:我天,他真去了啊,去了也好,你俩好好谈谈吧,盛夏,分手是两个人的事,你单方面宣布遇到尤远这种脾气是不可能分得了的,你得告诉他原因,没有两个人坐下来商量不了的问题啊。

盛夏:没法商量,也解决不了。

魏晓楠:那你现在怎么想的?

盛夏:让他彻底死心。

魏晓楠还在给他发短信,盛夏不想再看了,他随手捡起修花枝的剪刀,朝着手就扎下去,剪刀的顶端很钝,扎出了一小个洞,血珠立刻就冒了出来,还不够。他知道尤远的死穴是什么,他得狠一点,长痛不如短痛,他得再?狠一点。

拉开剪刀,盛夏摸了摸刀锋,不够锋利,听说钝刀割肉很疼,他也顾不上了,发着狠往手腕上招呼了几次,血痕一条比一条深,火辣辣的痛感传来,比他想象中可以忍受,看着自己的血往外流,他有点难以置信的舒畅感,不知道尤康在做这件事的时候是不是和他一样,压抑心中的苦闷因为疼痛而?释放了些许,竟然是痛快的。

丢开剪刀,他抓起笔匆匆写了些什么,写完站起来活动身体,血液不循环导致脚底像被蚂蚁爬过又僵又痒,没吃饭还发起黑晕来,盛夏缓了缓,朝门口走去。

地上躺着一张纸,从门缝塞进来的,他捡起来看,是尤远的笔迹。

-把饭吃了睡一觉,冷静一下咱们再?谈,你不想见我就把我从黑名单里放出来,发短信说也可以,我等?你。

打开家门,门口放着外卖,还有盛夏爱喝的冻柠茶,冰块已经化?了,外卖也冷了,他不知道尤远敲了很久的门,才想起来盛夏什么都听不见了,只好留了这么一个纸条塞进去,又等?了很久没人来开,于是悻悻离去。

盛夏眼眶红红的,滚下来的眼泪珠子带着身体的热度,烫得他难受,想起坐在尤远的后备箱又吃又喝的那个晚上,他后来还幻想过,没准儿哪天真的会有满车的玫瑰,花里放着几十杯冻柠茶,然后尤远举着菠萝油跟他求婚,他会果断答应,喝交杯茶,一口吃掉订婚面包,跟他过一辈子。

都没了。

盛夏下了楼,才开了楼道门尤远就注意到他了,立刻迎过来,差几步的时候停住。他不敢再刺激盛夏,只能保持这样的距离,盛夏什么都没说,把手里攥着的纸递过去。

纸上有血,手腕上全是新鲜的血痕,尤远看见了,他猛地攥紧了盛夏的手,把他拖到面前,然后蹲下仰头看他,盛夏一直低着头木着脸,这个角度和尤远的视线没法?儿避开,他只好硬着头皮对视。

“为什么伤害自己?”

盛夏眼珠在转,也读懂了唇语,可他不回答。

“是因为我吗?是我给?了你这么大的压力吗?”

尤远轻轻地把他手腕抬起来,血痕很深,皮肉翻开,因为有筋挡着伤口深深浅浅的,有的地方血还在流,这场面尤远熟悉,按照尤康的话说,每一道口子都藏了一句话,不好告诉别人,自己也得不到解答,过于痛苦才需要找个地方把它留下,血肉是最好的承载物,把伤口翻开,痛苦就随着血流走了。

可那是尤康,站在面前的是盛夏,是他第一眼看见眼睛有亮光,笑眼弯弯永远开开心心的盛夏啊。

“我不逼你了。”

“……你说什么都听着,我答应你,我不逼你了,你别伤害自己行不行?”

“行不行?”

尤远看着看着眼泪就下来了,盛夏很害怕,他怕尤远哭,怕尤远当着他的面哭,可这就是他狠心要来的结果,用尤远最深的恐惧把他推开,照着死穴去戳,他戳到了。

尤康自杀的阴影永远都不可能散去,现在那个血腥恐怖的画面里有了一张盛夏的脸,恐惧已经把尤远的倔强和高傲摧毁了,他气势汹汹地来烟城,是打算把人带回家的,他有信心处理所有问题,不管是缺钱缺关系缺什么都好,他都能给盛夏,可他没有料到,盛夏和尤康一样,与生俱来的自卑,让他们敏感又脆弱,勇气只能自己给?自己,尤远不足以成为支撑他走下去的动力。

在这样的自毁面前尤远依旧手足无措,他的爱成了逼死恋人的刀,这种恐惧是灭顶的,他颤抖着又问了一遍:“行不行?”

盛夏把纸抬起来,塞给?他。

尤远展开来看。

-求求你走吧,别再逼我了,我错了,都是我的错,我不想再见你了,我只想回到原来的生活,打工赚钱读书养家,以后还要照顾外婆。我不想去留学,也没那么高的追求,我不乐意努力了,好累真的好累,我做不到。

尤远捏着那张纸,把眼泪抹了才抬起头来:“我答应你,走就是了,不再?见。”

盛夏点头,嘴角抽动,他咬着嘴唇憋泪。

“咱们分手,你过你的日子,我过我的,以后再也不打扰你。”

继续点头。

“以后没我了你也得照顾好自己,好好吃饭睡觉,工作学习,有困难可以找方淮找晓楠,他们也是你的朋友,我可以消失得彻彻底底,但你必须答应我一个条件。”

盛夏睁着湿漉漉的眼睛看过去,眼泪晕在眼角。

尤远捧着他脸说:“任何人任何事都不值得你伤害自己,你要我怎么样都可以,这是唯一一次,也是最后一次,你让我走可以,别让我走得不安心,行吗?”

盛夏视线已经模糊了,他拼命点头,眼泪顺着脸颊滚到尤远的手指缝里,尤远哭着跟他说:“失去有两种含义,一种是不能在一起,一种是人就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我宁愿是分开,起码……”

尤远吸了吸鼻子,哽咽道:“起码你人还好好的,我……早就跟你说过,我会害怕。”

盛夏哭得整个人都站不稳,尤远极力忍着情绪才不至于两个大男人在马路上抱头痛哭,他把人带去路边的药店,买了酒精和纱布,坐在门口的小凳子上处理好了伤口,做完这些送他回了楼下,尤远最后申请抱抱他,盛夏没说同意也没拒绝,转过身用脑门抵住尤远的胸口,手也环上他的腰,像从前无数次跟他哥撒娇那样,没有差别。

尤远抱着他,喃喃道:“如果逼走我是你想要的,我如你的愿,但保证了的事做不到的话,我不会放过你的盛夏,我不但恨你一辈子,还会回来找你,死都把你拴在身边,懂吗?”

该懂的人听不见了,说话的人也并非真的记恨。

离别说什么才好听呢?

尤远心里自嘲着,已经烂到这个地步了。

盛夏回家把灯全打开了,亮堂堂地捧着外卖坐在阳台吃,一口冷饭一口冷茶,楼下的人已经走了,最后还问他恨不恨自己,可尤远没有回答。

他十八岁听见蝉鸣的那个美好夏夜,开始得惊心动魄,收场得潦草不堪。

好狼狈,人生往往事与愿违。

……

回最近的酒店睡了几个小时,天没亮尤远就等在楼下了,他等?到了盛骏冬和刘春莹出门上班,又等?到盛夏出门去医院,穿了长袖,手腕上的伤口根本看不见,神色也如常,尤远不敢现身,他对盛夏的精神状况十分担心,一路跟到了医院去。

站在外婆的病房外,尤远亲眼看见老人病得有多严重,盛夏一进去就整个人换了精神面貌,跟护工频繁地用纸笔交流,装作没事儿人似的和?外婆互动,好像昨天什么都没发生过,那个用刀划自己的不是他一样,直到他拿着水壶出门接水,尤远才知道他在硬装。

走几步就发呆,不停地深呼吸,接完水抱着壶站在窗口看了半天,反正有什么动静他都不知道,就这么一直看一直看,看腻了回病房,继续装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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