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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018(1 / 2)


再说陆青蕤这边。

齐映州进了考场,留她与傅令谭并二壮汉在外头等着。

傅令谭并没有开口的意思,陆青蕤便也不好开口问些什么,她是为了孙士诚才执拗地跟出来,可等到了这一处坐着,却又感觉,孙士诚十有九八并不会出现。

院试不比发解试或是省试,本质上只是一所书院的入学考试,不过是因为深州文气颇盛,又有孙士诚这般大儒坐镇,才变得如此严格。

也因此,即便院试考官为当次院试学生之中某一位的恩师,却也不需要避嫌,毕竟只是一场院试。

这也是陆青蕤执拗前来的原因,孙士诚作为深州官学的山长,要管的并不仅仅有深州官学,深州的私学并余下乡县私塾,若有不合律法之处,孙士诚皆是能管教一二的。从深州推至河北道,乃至整个大楚,皆是如此。

但她坐定在在此处,吹着清晨的凉风,迫切见到孙士诚的心却又突然冷了下来。

果真不需要避嫌吗?

别的朝廷重臣乃至于当时大儒,或许不会在乎这区区院试,但孙士诚会不在乎吗?出身蜀州孙家的孙士诚……蜀州孙家历来最重视家风名望,瓜田李下的事情是半点也不肯沾。哪怕时隔三百余年,哪怕孙家在本朝出了数位重臣,甚至有一位与本朝仁祖皇帝乃是同门的师兄弟,被太、祖皇帝毕恭毕敬地唤一声师伯,直到大楚定鼎江山之后,都还礼遇有加,但蜀州孙家,仍旧以前朝司晋时的丞相北山公为前人先贤。

那位北山公,便是为名望、为情谊而不顾自身,为了不愧对间接因他而死的至交好友,与自己的妻子和离,亲自送其再嫁,全部家产皆赠之为嫁妆。之后三年,其娶了至交好友的遗孀,亲手抚育至交好友的女儿,为她挑选夫婿,送其出阁。北山公一生未有子嗣,蜀州孙家延绵至今,乃是他的继女的女婿实在不忍孙家绝嗣,而在蜀地孙家的远亲中挑选了一个品性皆是上上的子弟过继过去的。

陆青蕤并不对北山公此般行径有甚见解,毕竟时隔三百年,当初事件是何模样也很难一一言明。但从蜀州孙家仍旧以这位北山公为典范来看,蜀州孙家看中名望声誉更甚于名利。

今上性子堪称睚眦必报,傅家一朝恶了他,便落得满门抄斩地步,虽说有皇帝刻意针对的缘故,却也是因为傅家自身立不住,有子孙不肖,才能让今上捉住错处。孙士诚当年那般行径,如今却还能在深州当山长,而非是贬到什么穷山恶水之地去,就看得出其品性名望几乎无懈可击,让今上无从下手。

这样一般的人物,果真会为了还没收下的徒弟出现在此处吗?

陆青蕤左思右想,只觉得自己今天实在是轻率冒进。

平日里她都是打着算盘的,是谨慎再谨慎,怎地到了今天突然就不稳重了?

历年状元名讳皆是天下书院传唱的,是不是那孙士诚她只要坊间一问便知,况且就算坊间传闻问不出,难不成连深州官学的学生都不清楚他们山长为何人么?她只要稍稍打听便一清二楚了,再不济寻兴伯行个方便,不也能够知晓么?

怎么就……怎么就这么执拗地来了此处?

陆青蕤实在想不通。

再一想早晨出门时,齐映州脸色那般难堪,只觉得晚上回去要吃挂落,还不知道要如何哄这个性情古怪的六哥,顿时觉得头疼起来。

她在这边思量着,没注意到旁边人来人往,冷不丁听到一个陌生的声音,吓了一跳。

那声音是个上了年纪的长者,听着还有些慈祥。

“文思,如何在此处等我?”

傅令谭回道:“使君,原是打算送了郎君便回府里头的,只是没料到郎君妹妹也想送考,八月里深州官学私学皆要院试,下头乡县来此处应考者不计其数,鱼龙混杂,齐姑娘孤身在此怕是多有不便,某便在此候着了,这回是某的不是,望使君见谅。”

那使君十分和蔼地笑了一声,道:“不碍事,原是映州的妹妹,倒是我的疏忽了,只这兄妹二人互相照应,离了对方怕是觉得心里不安,亲自来此送考也是应有之理。文思做的应当。”

陆青蕤只抬眼看了看这人,稍微打量几眼,又怕唐突了,便将视线移开,道:“给使君平添了许多麻烦,还请您原谅一二。”

她心里有所猜测,但又不能确定。

“都说了不碍事,你这小娃娃,平白让我多废些口舌。”这使君在旁坐下,离陆青蕤约莫两三人的空当,“你兄长才思敏捷,是个读书种子,叫我临场捉住收为学生,回去该不会埋怨老夫吧?”

“您便是孙先生?”陆青蕤来不及回答他的话,而是反问道:“咸宁元年开恩科,得当今钦点,姓孙讳士诚,表字则明,蜀州孙家的孙先生?”

“你这小娃娃……”

孙士诚眉头微皱。这些并非是什么要紧的事,但凡出身世家大族、或是家中有长辈在朝为官的,对此皆是清清楚楚的,他也并不在意多一个女娃娃清楚这些事情,他前几日还与齐映州说过这些,只是眼前这个女娃娃的口气,倒像是对他知之颇深的感觉,叫人意外。

“倒是对老夫颇为了解,想来家中长辈也有人在朝为官罢?”

陆青蕤点了头,道:“家父乃是长安人士,咸宁十年常科进士及第,据家父所说,中举之前曾有幸在国子学听过您的教诲,故而知晓您的名讳与些许事迹。”

“怪不得……咦?你父亲,你与映州并非是亲兄妹?”孙士诚忽地一愣。

陆青蕤实诚地道:“并非是亲兄妹,家父得了一位世叔的邀约,便携我来建州游玩,只是不巧遇上突厥叩关,逃难途中遇上齐六哥,便做了个伴。”

孙士诚面色严肃了几分。不需多问,他也已经清楚眼前这女娃娃的父亲怕是早已入土了。若不是自己难料后事,又怎么会将女儿托付给非亲非故的人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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