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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二二章 世间繁琐 丑陋污浊(1 / 2)


一如周侗所言绿林中人过得好的或是过得不好的真正在乎的主要是个面子。这样的说法放在其他人身上没错归于周侗自身也是难以免俗的。

作为年界七十的武道圣者老人的为人并没有太多可挑剔的。为了赈灾之事几个月内连踏上百家匪人山寨听闻宁毅之事又以高龄之躯奔行千里而来。只要是心之所善、符合道义之事哪怕没有回报当事人并不知晓老人也绝不吝于为之付出努力、甚至于更多的代价。

不过这些年来他也已经是受人尊重的天下第一人。虽然心中未必在乎这一虚名但每至一处老人必被人恭敬以待他若提出想法别人也必然会予以重视。甚至于有严涣这类的弟子——虽然未必聪明——却可以因为他的到来而被激励豁出身家性命。

而他的这次南行宁毅对他虽然恭敬但实际上却并没有给太多的面子——双方的两次碰面都是这样的情况了——周侗心中倒不至于为此记恨但他也不可能拿热脸贴一个小辈的冷屁股因此当第二天他做完自觉应做之事——留下对阵法的改良想法之后——便直接告辞离去。

当田东汉将那几页改良阵法的纸张交给宁毅宁毅心中多少也有些感慨。不过此时他的心思已经不在这些事上寻仇与威慑之事在小县城中央的爆炸后就已经收尾接下来他将回去京城然后立刻启程北上。由于这次婚礼闹事的插曲事情已经滞后于了原计划——他原本已经寄了一封信给红提告知她自己将去吕梁的消息如今也不知道她有没有等得着急。

自从知道乞颜部罗、孛儿只斤铁木真这些事情之后许多的计划都在重做。而对宁毅来说在许多信息都不明朗的情况下这些计划的终点也难以计算:未来需要面对的敌人是哪些、我需要保证的事最低是自保最高要怎样由于敌人的力量无法计算需要应付的事情无法估计那么最低标准的自保到底要到哪一步就也难以计算了。

事情标准不确定计划就可以无上限也是因此接下来有多少的时间基本都是不太够的哪怕只尽人事手头上的工作也得争分夺秒了。而即便有这样的压力他也并不愿意放弃家庭或是关心的人在京城中的许多时候他还是陪伴着妻儿们渡过的。

好在他如今已经不是白手起家慢慢摸索的创业者了即便有着如此紧张的情绪他的手头上仍旧可以有条不紊地放出十几条线往前走:竹记的发展家卫的训练对说书、宣传方面的控制新产品的研发火药的运用运营吕梁的计划对苗疆一方的关注……在确定了心中所想之后有关这些事情的计划都在迅速膨胀。

虽然这些事情有些还处于看不到效用的打基础阶段但如果从后往前看从这一年二月开始宁毅手边的计划和项目激进膨胀得几乎疯狂光是针对火药改良和运用方面的想法他在一个月内便选择了包括地雷、磷火在内的十数个方向让作坊里的烟花工人进行尝试。

由于这些匠人大多也并非是什么天才各人的能力也是有限纵然有宁毅的启发许多项目一开始还是遇上了问题。宁毅身边的这些项目就像是走在高高的钢丝绳上一般但不久之后人们就会发现就整体而言。这些项目在几个月内就开始迅速往前增长虽然有的失败、归于档案但许多的想法还是在疯狂的激进状态中往成功的彼岸登陆走在这钢丝绳上的显然是个拥有丰富经验的杂技老手。

相对于新物品的研发与竹记商品的丰富、生意的扩张与赈灾事件里涉及的各个家族的对抗只能占据宁毅心思的一部分至于桃亭县的这帮绿林人就更是小部分中的小部分了。也是因为之前京城里实在闹得太过火宁毅迎娶云竹与锦儿的聚会上一帮人过来捣乱虽然当场就擒杀了一部分但仍有部分逃脱。

那场聚会算不得盛大但右相府中的不少人还是到场祝贺了例如尧祖年、例如纪坤、例如觉明和尚这些人虽然平日里看来和善但这些人身边的关系哪一个不是盘根错节。尧祖年身为当代大儒背后实际上有自己的家族纪坤则是专为相府处理脏活累活的总管觉明和尚就更是皇族出身。一般的绿林、****是根本不敢欺到这些人头上来的。

当时这些人就脸色阴沉地发了火后来由于桃亭县英雄大会的消息传来得太及时宁毅才顺便拨冗南下属于“你站位置实在太正点我忍不住就踢过去了”的性质。待到事情做完周侗赶到时宁毅手头在处理的已经是其它的事情了。

桃亭县的一场捕杀迅速地结束了至于之后直接涉及的问题大都由官府来解决。而在间接影响下的“心魔”恶名的扩张更多绿林人的义愤填膺那里便有着更为复杂的因果难以归结到这单件事情上来说。

这场惨剧之中唯一能够在宁毅心头留下些许痕迹的大概也只有再次见到周侗这一点纵然并不愉快但这位老人的存在并不容易让人忘记。但也只是留存在心中的一点点记忆罢了。

只是虽然见面算不得愉快在离开桃亭之后周侗为了宁毅的这件事仍旧奔走了不少地方。直到一两年后在一些颇为直接的信息搜集中宁毅才零零碎碎的知道这位老人在与许多人的碰面中都曾特意地提起此事为宁毅在赈灾中的行为作出了解释和担保只是当时心魔的恶名已经传播得极广桃亭的惨剧也已经被人刻意宣扬出去周侗的说话和担保实际上也不可能起到决定性的作用。

但无论如何在当时再想起这些事来回忆起这两次并不愉快的见面终究还是在宁毅心中形成了极为复杂的感受。

这是后话暂不再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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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气入夏遥远的北国在天祚帝势力覆亡后金国正在忙着横扫已经灭亡的辽国以西土地。而在张觉被杀之后无论是郭药师的常胜军还是驻扎于雁门关以北的武朝军队都不再有大的进取动作开始转入消极防御当中。

北方局势微妙在南面的朝堂上也已经酝酿出了肃杀和警惕的氛围。这年春天童贯因收复燕云六州的功绩被封为广阳郡王之后致仕全身而退。接替他职位的谭稹开始积极建设自己的政绩:也就是尽量招安与拉拢北地的流民、山匪并试图招降虎王王庆构筑北面以太原为中心的防线。

这样不择手段的拉人到底能不能发挥必要的作用暂时还没有实践的检验但可想而知接下来账面上的数字可以变得很漂亮也同时扩大着户部、兵部后勤账目上的赤字与空白。秦嗣源等人曾经试图上书劝谏但刚刚上位的枢密使皇帝是愿意给予信任的知道事情不会有结果象征性地反驳一下之后秦嗣源也就无奈作罢了。

无论如何相对于童贯这样的高手在秦嗣源等人眼中谭稹只能算是一个资质平庸的混蛋资质平庸能够造成的破坏也是有限。

当然这个资质有限也是相对童贯而言朝堂上的一丝风吹草动都会在民间掀起莫大的波澜。由于谭稹的这第一把火需要的是政绩对于士兵的审核、领导、管束并不严格下面的负责人们便纷纷响应了朝廷的号召。

在北面的几路一些有案底的绿林人、打家劫舍的山匪已经开始借着这股东风洗白走上杀人放火受招安向朝廷要物资、吃皇粮变成高富帅迎娶白富美踏上人生巅峰想起来还有点小激动的转变。此时这转变还在开始的阶段却已经有不少绿林人被吸引过来纷纷加入有关系的山营匪寨顺便将自己的身份交上去进行洗白。

谭稹上位引起的波动自然不止是表面上的这一些。朝廷官员并不都是庸才和傻瓜招安的同时当然也想要领导权而山寨中的各种匪人则打算在保持独立的情况下又能白拿朝廷的俸禄。也有些匪人受了招安之后发现自己傻乎乎的别人并没有交出领导权自己却交了真正成了苦逼的大头兵便又在下方开始做动作。

无论如何朝廷一道命令的下达也就意味着北方好几路地方隐形统治权的转变而历史上每一次权力、利益的转变和交割无论大小都不会安安静静。山匪、官兵、绿林间的矛盾并未因招安而平息只是在这些不成熟的招安政策的名义下一天一天的变得愈发激烈起来。

北国、朝堂、武朝大地一股股暗流组成的生存法则犹如大草原上复杂的食物链有时平静、有时狂暴有时隐蔽、有时凶残地出现着。而在这样的天地下也有更多的人在过着他们看似质朴而又简单的生活只有在被残酷的生存法则注视到时偶现一丝波澜。

山东东路鱼营县附近的一个小村庄中林冲正坐在田野边的树下看着一条溪流自眼前静静地流过。

春耕时节已经过去眼下的这段时间农村里正是闲时。林冲时常出门看看有没有什么事做。有些时候他跟着附近颇有本领的方姓汉子揽些类似短程走镖的活但长程的、太麻烦的他还是不愿意沾了。

对于眼下的这段生活农村里的这段日子。他想他是满足的。但许多时候——例如现在——他却并不愿意回家只想在这溪边稍微坐坐想一想。有时候一想便是半天。

去年冬天在大名府见到高衙内之后他心中的迷惑变得愈发明显起来这迷惑混合着巨大的恨意、自责、以及痛苦:那一天他跟着高衙内一直走到最后想着自己应该下手、应该豁出一切是这畜生恶贯满盈的时候到了。然而到得最后他仍旧没能出手杀了他于是他忽然发现自己竟然懦弱至此。

村子里的徐寡妇——如今是他女人了——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是能够让他满意的这满意并非源自于样貌上他如今也已经不讲究这些。她令他感到温暖虽然一开始的时候这个寡妇令人感到泼辣甚至强横但自从与他在一起后女人对他却的确是千依百顺的或许是因为死了一个相公她格外珍惜眼前的这个男人。她依赖他而他对于她甚至也有着某种依赖之情了就像是一切都失去之后剩余的唯一一样珍宝。

然而从去年冬天过后心中的痛苦与恨意常常令得林冲不愿意太快的回到家中。他隐隐在心中想着自己是不该如此甘之如饴的享受那种温暖的若是觉得享受岂不显得他更加懦弱了吗?他有着如此的深仇有着不得不报仇的理由可他不仅不报仇竟还在这里感到了温暖……

而与此同时心中犹如死灰一般的另一部分则在告诉他应该忘记一切在这个小山村里安安分分地过完这一辈子就算了——他本是这样想的直到大名府见到高沐恩的那一刻痛苦才又堆垒了起来。

偶尔与那位“高大哥”碰面的时间里他也能听到一些外界的消息大多是绿林中的例如大光明教如何如何又例如周侗如何如何他如今最复杂的或许是听到师父的名字了。这些情绪令他坐在树下不愿回家感到消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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