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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八七 月夜岳阳(1 / 2)


“你们的来意我已大致明白。”风庆恺头一日便道“我们打开天窗说亮话幻生界亦是风某在这荆湖路上的心结既然沈教主此番有心风某自当与诸位同心合力更不要说——那日三支之会上风某还说要向秋姑娘请教琴艺如此算来与云梦教早就不是外人了。”

他的话锋却随即一转“只是——其他人倒还好说——沈教主、秋姑娘、净慧师太几位都是在三支之会上抛过头脸的人物倘行动之前就叫幻生界的人看见了恐打草惊蛇。”

沈凤鸣早在临安出发时就将黑竹会大多数人叫几个银牌分头带领散开前往到了岳州城外各自等候命令防得引起注意。他自己只与秋葵、净慧、贺撄及黑竹会中少数几人同行一路也车辇以遮、易装以饰十分小心。不过风庆恺似乎比他更为谨慎——虽然暂时赶走了章再农的纠缠保住了岳州城的地盘不过岳州形势大不如前风庆恺担心城中多有江陵侯或是幻生界的细作唯几处由心腹之人把控之所能有把握绝无纰漏便将其中一处名为“武侯园”的别苑让给了几人作为这几天的落足之地。

沈凤鸣当然也没有反对的理由。既然到了岳州城里有借口先将秋葵保护起来倒也合他的意——几个人里最需要隐藏踪迹的便是秋葵。他自己昔日出现于洞庭山三支之会时是以魔教之后的身份——着白衣披长发掩平素随性颓落之意现一时翩翩优雅之态其实是用了少许阑珊一支形面之惑的心法故此形质神气与那个常日的沈凤鸣大是不同。距离七月初已过去了两个月洞庭一带对他的热衷也稍许平静了些他如有心叫人认不出只要穿件不起眼的灰衣加上“阴阳易位”的帮忙当可以办得到。净慧、贺撄也同样谙熟此心法更不要说贺撄原本就未曾在人前现过身不须刻意。唯有秋葵既露过面亦不懂得易容或形面幻饰之法偏偏又容貌出众易引人注目要在城中活动便大为不易了。

昨日风庆恺与沈凤鸣谈了一夜今早沈凤鸣带了轻功颇佳的欧阳信去幻生界驻地附近探查;风庆恺则带了口才出众的江一信同净慧师太一起离开岳州前往衡山要将衡山派这个帮手先游说下来以为后援。贺撄虽然没什么任务白天也自扮作了游客在岳州城中街市、郊外村落探听消息估摸形势。

秋葵并不至于为独自一人留在武侯园而沮丧——她深知此来洞庭需要自己的地方很多绝不该急于此一时。她与净慧师太同居于东楼沈凤鸣等男子都被安排在南楼两座小楼以长廊遥遥相连半抱着一处庭院。东楼里这一整日也无有旁人她便在屋内继续习练魔音——为谨慎故她用的是空弦而非七方以防出声。

风庆恺等四人此去衡山少说须两三日但沈凤鸣几个天黑之前总该回来了未料晚饭时分一个也不曾有消息。秋葵不得不独自用罢晚饭也少了习练的心思稍稍有些担忧起来——窗外岳阳楼的残影渐渐也看不见了。

天色全暗时她才见有人穿庭而入——不是沈凤鸣却是贺撄刚刚回来。

有人回来总比一个都不回来的好。她暗自舒了口气待要起身下去忽眼前一花好像另有个人影也入了庭院。她有一霎的恍惚——那是个瘦削的、轻色衣衫的身影飘一般跟在贺撄身后——底楼廊上的灯正在次第点起庭院里花木茂密光影闪动一时间直有几分真幻难辨。

心头忽机伶伶一阵打颤:她好像认出那是谁了。

“咦师姐好像不在嘛。”似乎是为了确证她的怀疑她听见那个人开口说话。

她咬着嘴唇没有出声。因为晚饭之后就一直坐在窗前出神她屋里并没有点灯从下面看来好像整个东楼都黑漆漆没有人似的。

“应是不会外出。天色晚了我看秋姑娘多半是休息了。”贺撄道“沈教主看来也还未回来娄师侄赶路辛苦不如今天早点休息明日一早再见他们也不迟。”

娄千杉。秋葵心中默默念着。贺撄与娄千杉素不相识可正如自己初遇娄千杉时认出了她的同源幻术贺撄与她同为阑珊传人当然更能一目识之。奇的并不是贺撄为什么会带她来而是——她为什么会来岳州?她怎么——怎么竟还敢如什么事都未发生过一般出现在我面前?她难道还认为我会再相信她?

她心中一时愤懑得如要满溢又终究郁堵得难发一言。自金牌之墙得知真相以后她始终避开不去回想与娄千杉有关的旧事可那些欺骗到底还是郁结深埋在心偶尔触及竟也若身在深潭呼吸维艰。她自视甚高朋友本不多但也正因为此她对朋友之爱惜远逾常人——娄千杉留给她的心痛之甚绝非三言二语可说清道明。

可娄千杉看上去哪里又有过一丝忏悔与抱歉的模样?到头来躲在夜暗里、仿佛做错了事一般的竟反是自己——这个自诩快意恩仇、爱憎分明的自己。与其说自己是始终不肯接受娄千杉本是个骗子的事实不如说——是不肯承认自己一直深信不疑的直觉与眼界竟是错了——视作朋友的却原来一心想要自己的性命;而视作仇敌的却反而肯为自己去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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