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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六章 瞳丫头(1 / 2)


x 梁朝的秋闱才过了一日贡院里死人的这桩官司却已传遍了大街小巷。

说是有个贫苦儒生早年丧父和母亲相依为命母亲在鲜鱼行杀鱼为生供养儿子赶赴功名。这儿子过目不忘落笔成文原是个状元苗子却赴考十多年仍不得中。直到母亲故去这儿子不知从哪得到消息原来盛京多年的贡举都已被礼部考官和富贵人家勾串将原本属他的功名生生耽误了!

穷苦儒生心中悲愤服毒自戕于号舍临死前闹出动静惊动上头彻查外人才得知这其中官司。

而这儒生性命已了偏死后还不得安生。审刑院的官差去儒生家中查抄遇着来帮忙处理后事的街邻亲访两方人一露面打了起来。有考场上的同年看过这儒生最后一场词赋的卷案不知是谁将这卷案写在纸上在街路撒得到处都是——

“悲哉为儒者力学不知疲。读书眼欲案秉笔手生胝……十上方一第成名常苦迟。纵有宦达者两鬓已成丝……”

“可怜少壮日适在穷贱时。丈夫老且病焉用富贵为……沉沉朱门宅中有乳臭儿。状貌如妇人光明高粱肌……”

“手不把书卷身不擐戎衣。二十袭封爵门承勋戚资……春来日日出服御何轻肥朝从博徒饮暮有倡楼期……”

“评封还酒债堆金选蛾眉。声色狗马外其馀一无知……山苗与涧松地势随高卑。古来无奈何非君独伤悲……”

山苗与涧松地势随高卑!

这词赋一夜间上至翰林学士院下至胭脂胡同都已传遍落月桥两岸边的花楼茶坊里将此事并词赋做成戏折子到处传唱。

审刑院的官差们想要拿人然而法不责众人人都在传人人都在说总不能将盛京所有人都一并抓进去——刑狱司的牢房也不够住呀。

这词赋也唱到了宫里。

读书人的愤怒单瞧不起眼汇在一起却如熊熊烈火难以斩灭。各书院的寒门读书人聚在一起当街拦下御史的府轿御史的折子雪花般飞向皇帝案头。

天子本就对科举舞弊一事有所耳闻如今贡举出了这么大丑事颜面无光下顿感被臣子欺瞒戏弄震怒非凡下令上下一同彻查此事礼部侍郎当即被革职收押查着查着就查到了审刑院详断官范正廉的头上——

范府里各处乱哄哄的婢子小厮哭作一团赵氏紧紧抓着范正廉的胳膊惶然开口:“老爷这是怎么回事?”

查抄的人已到府门口宁王亲自奉旨交办范正廉家中府中尚有客人宴饮见此情景作鸟兽散。

差役将前后门堵住把守一日前范正廉还令手下人去庙口吴秀才家中翻找作威以图将此事压下然而不过短短时间位置就已调了个个儿。

他心中发颤挨到奉旨办事的宁王身边低声地求:“王爷王爷陛下这是”

眼下还不至抄家的地步事情仍有转机。宁王惯来是个老好人模样闻言只是温声劝慰:“范大人不必心急陛下只让小王来查看大人府上家资。”他一面吩咐身边人查抄登账一面对范正廉道:“只是大人也须得和小王走一遭刑狱司大人放心只是问问话您一向清廉待质审清楚一定还您个清白。”

“哦对了”宁王又想起了什么“礼部侍郎业已伏罪正在狱中收监。您也是暂时拘质倒不用担忧。”

他声音温和语气带着笑意却似晴天一道霹雳劈得范正廉半晌回不过神来。

礼部侍郎竟已认罪了!

怎会如此快?

他与礼部侍郎这些年暗中勾串礼部侍郎一旦进去焉有他独善其身的道理?还有为何是刑狱司不是审刑院宁王说着只是拘质但这话里话外的意思分明就是他范正廉的好日子到头了!

他抬头隐隐瞧见那虚空之中一道金光闪闪的天梯渐渐碎为一片齑粉如一方沉重棺盖重重朝他头上砸了下来。

“老爷老爷——”

身后传来赵氏惊惶的哭喊。

范正廉两眼一白晕倒过去。

……

盛京自贡院考生服毒自戕后新消息是一个接一个的来。

先是查出礼部侍郎与秋闱考生家中暗中勾串于贡院中公然替考舞弊礼部侍郎被下狱。后来连那位盛京赫赫有名的“范青天”也被连带出来。

说是审刑院的那位详断官“范青天”就是与礼部侍郎勾串之人借秋闱贡举敛财中饱私囊。

范正廉在盛京名声颇好这消息一出来大多人都不肯信。

医馆里杜长卿正将门外的木匾搬进来。天色阴沉沉的快下雨了。

他道:“那范青天一个管刑狱的手都伸到贡院里去了本事不小啊。”又问陆瞳打听“你之前不是还上他家给他夫人送药吗?怎么没瞧出来他是这种畜生?”

陆瞳道:“真廉无廉名立名者为贪。”

杜长卿翻了个白眼:“听不懂。”

他把木匾放在柜子上看一眼里铺毡帘凑近陆瞳:“话说你和蓉蓉到底怎么了?”

陆瞳顺着他的目光看去毡帘垂在院子与里铺间纹丝不动。她抿了抿唇没说话。

夏蓉蓉这些日子总躲着陆瞳。

原先在医馆没病人时夏蓉蓉还会在铺子里做绣活顺便与陆瞳说说话。这些日子陆瞳坐馆时夏蓉蓉主仆二人却时常往外面跑等回来的时候天都晚了也不怎么与陆瞳交谈。

明眼人都瞧得出来她是在避着陆瞳连杜长卿都注意到了。

“你俩吵架了?”杜长卿怀疑地看她一眼“也不对呀你这性子不像和人能吵得起来的。”

银筝从他二人中间经过将杜长卿撇到一边笑言:“女儿家的心思杜掌柜就别打听了吧你又不懂。”

杜长卿“呵”了一声“我才懒得打听。”招呼阿城回去临走时又嘱咐陆瞳:“夜里多半要下雨门窗关好小心药材打湿了。”

陆瞳应了待杜长卿走后将医馆大门关上回到了院里。

已是掌灯时分秋日里天黑得早夏蓉蓉主仆屋里亮着灯一点晕黄透过窗隙落在院里的石板地上。

陆瞳回到自己的屋。

银筝正在箱子里翻找陆瞳今夜出门要穿的衣裳盛京的秋来得太早一夜间好似就凉了。秋裳还未来得及做总觉箱笼里的旧衣都太单薄。

陆瞳站在小佛橱前对着那尊白瓷观音像寻出香点上。

昏暗中燃着的香如坟间幽灵的眼明明灭灭地闪烁着她把香插进了龛笼里。

银筝总算是找着了件缟色的斗篷对着灯展开了抖了几下又望一眼窗外黑沉沉的天叹声长气:“又快下雨了。”

陆瞳盯着面前的观音像轻声开口不知是对自己还是对他人说:“下雨不好么?梧桐叶上三更雨……我最喜欢下雨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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