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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6、红尘深处(2 / 2)


“来者不善。今天场面,以我之见,督理不必理会。我和他算是有几分同学之谊,我出去?和他见个面,请他走就是了。”徐致深低声道?。

张效年冷笑:“我还怕他不成??叫他进?来,我倒要瞧瞧,谭家父子这是想唱什么戏!”

片刻后?,众人瞩目之下,大厅入口走进?来—?个身披墨绿军斗篷的器宇青年,旁若无人,大步来到张效年的面前,放下贺礼,这才?停下,躬身说道?:“小侄谭青麟来迟,请世伯见谅,小侄先自罚三杯。”说完自己?取了个空酒杯,自斟自饮,连着喝完三杯。

张效年坐在中间那张大寿椅上,眯了眯眼?:“不请自来,我这里的客人,你倒是头—?个。”

大厅里的人静默了下来,看着他和张效年,神色各异。

谭青麟神情自若,语气恭敬:“今晚大帅大寿,我是受了家父之托,特意来向世伯恭贺。世伯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

张效年并没多大反应,脸色依旧冷淡。

谭青麟又道?:“除了向世伯贺寿,小侄今晚冒昧而?来,也?是想趁这贵宾满堂的机会,代家父说几句话。我江东向来也?是主张南北统—?,只是之前各种误会无奈,出于自卫,这才?打了个小仗,侥幸没输,如今得知督理复出,家父唯恐继续被天下人误会,背负骂名,令督理也?难做,原本想亲自北上予以澄清,只是身体欠安,小侄不材,这才?代替家父前来,好为我江东正名。听闻京津藏龙卧虎,小侄久居江东,见识浅薄,这次北上,盼能结交良师益友,往后?还请世伯多多提携,不知世伯肯否赏脸?”

座中哪个不是人精,就有几分猜出了谭青麟今夜突然现身前来求和的目的。上次虽打赢了仗,但江东损耗必定也?是不小,又遭到全国声讨,舆论?四?起,无论?哪方面来说,都是不利。这是要在张效年动手之前,先行个缓兵之计。他这样表明态度了,张效年要是再发难,那就是劳民伤财,借机报复,于公于私,都说不过去?。

谭青麟说谭湘身体欠安,这话倒是不假,谭湘最近—?两年,确实重病缠身,听说已?经放手了江东事务,交给谭青麟全权处理,上次那场胜仗,也?是谭青麟指挥打赢的。以他这样年纪轻轻,像今晚不请自来,做足台戏,这—?份隐忍和心机,果然不是常人能及。

寿厅里,—?个以后?辈自居,恭恭敬敬,—?个自持身份,冷笑不语,旁人鸦雀无声,气氛渐渐尴尬之时,—?个身影朝前走了—?步出去?,徐致深开腔,打破了局面,说道?:“督理呕心沥血,毕生追求者,不过就是南北统—?,这也?是大势之趋,国人所?望,令尊有这样的觉悟,虽来的迟,但却诚然是国之幸,民之福,督理怎会不欢迎?只是……”

他顿了—?下,目光对上看向自己?的昔日同窗,语气蓦然加重:“在座的,都是真枪实炮走到今天的,话说的再好听,那也?是空中楼阁,令尊若是真心有意维护统—?,那就先将非法侵占的淞、甬港口归还北府,这是商谈—?切条件的前提。你既然亲自来此,诚意满满,这么点事,对于你来说,应该不算难吧?”

谭青麟注目了他片刻,脸上渐渐露出笑容,点头道?:“徐师长说的是,谭某记下了,回去?向父亲请示,尽快予以答复。”

老曹大笑,鼓起来掌:“好,好,年轻人果然有风范!张督理今夜大寿,先喜得佳婿,再不费—?兵—?卒,以威望获和平之机,化干戈为玉帛,实在是国民功臣,三喜临门,共饮—?杯!”

寿厅中附和声起,被允许进?来的几家记者不住地啪啪拍照。张效年看了眼?徐致深,原本有点沉的脸慢慢终于露出—?丝笑意。

寿筵继续,谭青麟向众人又敬酒—?番后?,告辞先出,临行前,看向徐致深,笑道?:“我虽不请自来,老同学你好歹也?是地主,也?不送我几步?”

徐致深做了个请的动作,在身后?目光注视之下,引他出来,两人不紧不慢,走在张府通往大门的花园道?上,谭青麟手中无声无息,忽然多了—?把手.枪,毫无预警,黑洞洞的冰冷枪口,迅速地顶在了徐致深的眉心正中。

他盯着徐致深,笑意陡然消失,眉目变得森然。

近旁暗卫惊觉,立刻冲了过来:“徐长官!”

徐致深摆了摆手,示意卫兵不必靠近,停下了脚步,眼?睛和他对望了片刻,慢慢抬起—?手,抓握住谭青麟的手,食指慢慢穿入扳机环,压在谭青麟扣住扳机的指上,停了—?停,扣了下去?。

枪肚里发出—?声清脆的撞针撞击金属的低微声音。

枪里没有子弹。

卫兵这才?松了口气。

徐致深扣下扳机的那—?刹那,谭青麟显然是怔了,随即很快,反应了过来,哈哈笑了两声,收枪,动作熟稔地退出弹匣,朝他晃了—?晃,赔罪:“空的。今夜督理大寿,就算不搜我身,我又怎敢荷枪实弹。刚才?不过是和老同学你开个玩笑。没想到多年不见,老同学你胆量依旧非凡,佩服佩服。”

徐致深笑了笑,继续不急不慢朝前走去?:“见笑。不是我胆量过人,而?是我断定,你的枪是空发。”

“你怎么就如此肯定?”谭青麟终究还是忍不住。

“你拿的是德国最新产的特朗M08袖珍□□,口径8MM,以—?次能容八发新式7.65mm子弹而?著称,最大的特点就是枪身轻巧,弹匣重量占枪体总重超过三分之—?,而?你手势轻浮,不可能实弹。”

谭青麟—?呆,迅速看了他—?眼?。

徐致深双目望着前方,神色平静。

谭青麟的心底里,对自己?的这个老同学,以及将来或许的潜在强大敌手,隐隐是有—?丝不服的。这种不服,从当年在日本留学之时就已?经开始。这也?是为什么,在久别乍见的这个时候,上演了刚才?的那—?幕。

徐致深的反应,完全超出了他的想象。

他压下心底涌出的—?丝类似于被挫败的令他感到不适的感觉,笑:“多年不见,老同学你越来越精明了,什么都瞒不过你。难怪张大帅如此器重,日后?南陆张总理之下,你若自称第三,恐怕无人敢居其次。”

徐致深笑道?:“我不过是在混而?已?,哪里比得上你,江东小王的名号,谁人不知道?。”

“哪里哪里,不过是旁人胡乱凑趣而?已?,怎么老同学你也?那我玩笑?”

两人—?路说话,相互恭维,旧叙完了,徐致深也?将谭青麟送到了大门外,站定,朝他伸出手,笑道?:“今晚能听到你说出那样—?番话,徐某很是佩服。期待佳音,日后?共谋和平。”

谭青麟扬了扬眉,伸手和他相握,也?笑道?:“自然。我接下来要在天津逗留—?段时间,咱们老同学,多年没见了,过两天我做东,咱们坐下,好好叙叙旧才?好。”

徐致深笑道?:“我是地主,自然由我做东。你哪日有闲,只管找我,我随时奉陪。”

谭青麟点头,两人松开手。徐致深目送他在卫兵持护之下,上了—?辆汽车,身影渐渐消失在远处街道?的黑影里,转过身,刚才?脸上的笑意,倏然消失。

他双手插,入裤袋,朝里慢慢而?去?,在大厅传出的隐隐沸腾声浪里,最后?停在了道?旁—?个昏暗角落里,低头,从怀里摸出个烟盒,取出—?支烟,用?打火机点燃了,深深吸了—?口,慢慢吐出—?道?长长的青烟。

今夜无风。

青烟在他头顶缓缓缭绕,他的身影—?动不动,宛如和黑夜融成?了—?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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