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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消散(1 / 2)


“唔——”

伴随着悠长的汽笛声,绿皮火车穿过无边的大雾,缓缓在站台停下。

车门打开,无脸的乘客接二连三地下车,他们离开的那节车厢是卧铺,大多人都带着大包小包。

调酒师走在最后头,两手都拎着一只鼓鼓囊囊的蓝白条纹行李袋,背上还背了一个高过头顶的打包,行李多得让人怀疑他是不是把全部家当都带来了。穿过车门的时候左手的行李袋还被门框卡了一下,调酒师在乘务员的帮助下顺利下了车。

那时候的调酒师头发剪得很短,不像之后看到的那样刘海长得简直能遮住眼睛。他面上掩不去旅途的劳累,仰起头笨拙地带着沉重的行李张望,转了一周半才找到出站的指示牌。

调酒师往指示牌指引的方向走去,没走出几步路就听到了刺耳的铃声。

调酒师放下一只行李袋,艰难地从紧窄的裤兜里摸出外壳磨损严重的手机。

在3G已经普及的年代,他使用的还是一只一看就已经使用多年的第二代手机。调酒师按下接通键,把手机放到耳边,传声器里传出严重失真的声音。

“你到站了没?”电话那头是一个大嗓门的女声,手机本身的原因加上她自身的音量,让稍微走近调酒师一点的人都能听到那头说了什么话。

“到了。”调酒师低低应道。

“本来说好接站的人有事情没法来了,你就自己过去吧。写着地址的纸条还在吧?绍县就那么一点大,地方不难找,要实在找不到地方就去问人。”

调酒师说道:“我知道的,大姨。”

“那边的工作我已经给你谈好了,你就在那里好好干吧。坐车一趟要一天半,你回来也没个落脚的地方,就待那儿别走了。”

调酒师垂眸应道:“我知道。”

“知道就好!”女人抬高了音量,“你那死鬼爹妈留下的房子我已经给你卖了还债了,你心里头不平衡我知道,但都过去这么多年你也现实一点,别再想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了!”

“我……”

“你那把破琴我给你卖了。”女人的声音像是一记重锤往调酒师当头砸去,他眼前模糊了一瞬,一时间不知自己身在何方。

“人家少爷小姐才玩琴,你就别惦记着了。”女人没好气道,“也别想着再往下学,你以为自己现在还费得起那钱呢?跟着人好好学手艺,买个房子娶个媳妇,这辈子这么过过也就差不多了!”

调酒师没有回答。

“话也不会好好说,过去了可得机灵点!”女人不满道,“我挂了,没事情别来找我!”

耳边的杂音在一瞬间消失。

调酒师呆站了许久,才怔怔将手机放下,他往身边看去,发现火车不知什么时候开走了。

出站的人也离开了,站台空空荡荡。

调酒师将手机放好,拎起地上的行李袋。沉重的背包压弯了他的脊梁,调酒师默默往出站口走去。

左时寒抱着木生跟上,一直跟到出站口,调酒师一脚踏进便走入雾中,左时寒跟着过去后已经不见调酒师人影了。

“往前。”左时寒对走在后头的两人道。

出站要经过一道向下的楼梯,里面一片昏暗,因为大雾连脚下的台阶都看不清。左时寒步子很快,李闲因为看不清路有些畏手畏脚,又跟得艰难,险些踏错台阶滚下去。

祝饶一直被左时寒拉着,在这里他也看不清东西。也不知道左时寒是怎么辨别的方向,他突然拐了个弯,眼前一下子出现亮光。

警车闪着的红灯与救护车闪着的□□在夜晚无比刺眼,调酒师被一个警察拉走的时候还呆呆看着救护车的方向,一个护士正手忙脚乱地将不小心掉落的白布盖回原处。

一个个躺在担架上的人蒙着白布,被送到救护车中。

“那好像是老剧院!”李闲努力睁大眼睛分辨不远处的建筑。

“澄湖剧院。”左时寒看了一眼道。

“对,老剧院就是这个名字!”李闲愕然,“为什么你看得清?”

左时寒自然不会去回答这个没有意义的问题。

这一次左时寒没有跟着调酒师,而是往救护车的方向走去。

一具担架正要被送到车上,左时寒伸手掀开白布,下面正巧是一张熟悉的脸。

白布下的女孩面容平静,就好像睡着了一般,不见一点儿死亡会带来的痛苦,或许这是调酒师对死去的女孩最美好的想象。

“这里有一个鬼墟。”祝饶走近了,站在左时寒身边道,“有四个人因它丧命,一个是剧院的工作人员,两个是观众,还有一个是在这里演出的乐团成员。”

左时寒看过去。

祝饶:“我此次本是为它而来。”

“还在吗?”左时寒问。

祝饶摇摇头:“已经摧毁。”

大概一个月前发生的事,封师首席亲至,这个鬼墟确实也不太可能存在了。

“走吧。”左时寒将白布盖了回去。

被警察强行拉走的调酒师还呆呆站在外围,目光一刻不离救护车的方向。

警察忍不住问他:“你在找什么人吗?”

“我……我在找……”调酒师的声音渐渐低至不可闻。

他忽然间意识到,自己不知道那个女孩的名字。

李闲忽然低低地惊呼了一声:“我想起来了!”

他有些激动道:“蒋容宣就是这天去世的!我路过老板办公室的时候听到他跟老板请假,说是晚上要去参加什么演奏会……老板答应了,但是因为突然有人来这里开派对,调酒师人手不足,他还是在酒吧帮了好一会儿忙才离开!”

“他走得很急,我让他路上小心点他好像也没有听到。那个时候实在太忙,我也没有时间关注他。然后……然后我们就听到他在回来的路上出车祸的消息了。”

“鬼墟不会立刻形成。”祝饶道,“时间上没什么问题。”

“你们说那个……那个执念不够深的鬼魂是无法形成鬼墟的,对吧?”李闲问,“他的执念是什么?他的死因不是车祸那么简单吗?”

左时寒说:“不是。”

李闲被吓了一跳:“啊?真是谋杀?”

“时寒的意思是他的执念和死因没有联系。”木生有些无语。

“时间要到了。”左时寒道,“我们该走了。”

偶线无声探出,在祝饶和李闲的手腕上都绕了几圈。

在两人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左时寒已然走出很远,雾中几乎要看不清他的背影。

琵琶声从远处传来。

“没有看到夺走界石的人呢。”木生趴在左时寒肩上,在左时寒耳边小声说。

有一段记忆几乎是必然形成残念的,而且是最重要的残念之一,那就是鬼魂死时的记忆。

界石被夺走,于鬼魂而言就是第二次死亡。

三段残念,没有一段是调酒师死时的记忆,也没有一段是他被夺走界石时的记忆。

“他的执念……”左时寒低声道。

“唔?”

“没有什么。”左时寒垂下眼眸,不再多言。

这些记忆里,对调酒师而言最重要的就是女孩来到吧台前,点一杯琴汤尼的时光的。

木生看了一眼左时寒身后快步走上来的人影,忽然间就来了气。

“忘了他吧,我做人偶养你呀!”木生挥了挥小拳头,颇有气势地改编了从灵也那里听来的句式。

左时寒脚步顿了一下,然后把木生从肩膀上抓下来,放到眼前认真看了半晌,还伸出手指戳了戳他的脑袋。

就好像在思考他是不是脑子坏掉了。

木生:“……”

木生:“我认真的,你别管渣男了。”

左时寒神情茫然,不知道木生说的人是谁。

他微微皱了皱眉,不确定道:“你在说祝饶吗?”

“时寒!”

身后传来喊他的声音。

祝饶大步上前,抓住了左时寒的手。

左时寒觉得祝饶的神情十分紧张,但是不知缘由。

好像在涉及他和祝饶的事上,每个人都奇奇怪怪的,连祝饶也不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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